ROAD～The way we live and love

經過了上半場的嘶吼、大叫，以及三不五時的從座位上跳起來、揮動手臂激烈地加油之後，從中午開始就什麼東西都沒吃的兩位警探，不約而同地覺得體力已經到達某種極限了。就在接近中場休息的時候，兩個人不須溝通、毫無異議的離開座位，往休息區走去...他們可不想等到真的中場休息時間，才來這裡人擠人。

　　休息區只有一些賣熱狗、爆米花和啤酒、汽水的攤位，不過聊勝於無。

Flack站在街角，看著紅燈轉為綠燈...於是他跟著身邊的行人一起穿越馬路。球場的圓頂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裡，他很高興今晚這個約會，他不會遲到。

　　他繼續走...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T恤衣角上有沒有沾到什麼東西，或是他的運動鞋鞋帶有沒有鬆脫...然後當他抬起頭時，他看見Danny已經站在那裡。

　　Danny一個人，站在球場外的刺眼白色水銀燈下方。

「何不說說你有什麼計畫？」當Flack發現Danny的不安，來自於自己看起來不甚愉快的表情時，他立刻鬆開眉頭、露出微笑。「如果你的提議夠精采，也許我可以挪出一點時間。」

　　「噢...我在想，也許我們可以去看場球賽之類的...」Danny小心翼翼的看著他。「我記得你上個禮拜有約我，但是我沒答應...所以，你對New York Empire的球賽還有興趣嗎？」

Danny沒錯，當然Monroe也沒錯...

　　蒙大拿來的CSI是個堅強淳樸的女孩...也許她並不漂亮，充其量只能算是可愛，但是她真的是個好女孩。上進、知足、單純...就像她的家鄉蒙大拿那樣令人安心。

至少和Danny從前那些短暫浪漫的都會愛情，那些時髦性感、嬌小可愛的愚蠢紐約女孩比起來，『蒙大拿』是個令人只能豎起大拇指的對象。她不會要求昂貴的首飾，或是找各種藉口要男人送上禮物...她看得懂球賽，只要義大利麵就能吃得很開心；男人和她約會，甚至不用費盡心思地換上西裝，只要乾淨整齊的牛仔褲和T-shirt就可以了。

「...」Flack看著沮喪的、像個小孩子似的Danny，心裡五味雜陳...

　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...Flack很清楚自己真心想要說的，並不是這些冠冕堂皇的屁話，但是面對著因為和Monroe的不愉快而失落的Danny，他又該死地搖身一變，成了那個成熟溫柔、總是在旁邊守護著Danny、給他忠告的正直『好朋友』...去他的好朋友！

　　Flack從外套口袋裡拿出BOSS，再抽出一根菸，點燃。他用力地吸了一口，湧入血管中的灼熱和尼古丁，讓他瞬間產生了瘋狂的想法...如果他現在吻了Danny呢？Danny會有什麼反應？他會忘了和Monroe之間的不愉快嗎？這個聰明的CSI會不會...

「噢，是啊！」Flack笑了起來。「聰明的CSI...這是你的專長，不是嗎？只要把你預定檢查的證物全部處理掉就行了。」

　　「是啊...」Danny隨口應了一聲，然後伸手扭開收音機...調整了一下頻率之後，他停留在一貫的搖滾樂頻道，接著閉上雙眼，看起來疲累不堪地往後靠在椅背上。

　　如果是平常，他們兩個人單獨在車上，Danny除了會自動自發地打開收音機，聽那些吵得要命的搖滾樂之外，他還會喋喋不休、令人幾乎快要抓狂地不斷說話...但是現在坐在他的助手席上的Danny，安靜地令人覺得詭異。

　　入夜之後的紐約市，依舊無法脫去白天那件喧囂吵鬧、擁擠忙碌的外衣...如果登上某棟高樓，你就可以看到兩線道上，一邊是黃色的車頭燈，另一邊則塞滿了紅色的車尾燈，簡直像是萬事達卡的活廣告，街頭巨大真實版。

　　紐約，永遠都像個大型停車場的城市。即使是因為妥善照顧而閃閃發亮的簇新凱迪拉克，在這裡也沒有用武之地，只能跟著旁邊的破舊福特一起走走停停。

　　只不過往前移動了五公尺，凱迪拉克又因為紅燈而被迫停下...煞車踩得又急又猛，充分表現出車主的暴躁鬱悶。

他討厭被碰，也不喜歡主動伸手去觸碰別人。他的開朗只是希望能夠將別人對他的關心以及好奇，阻擋在他小心築起的圍牆之外...他總是把情緒表現在臉上，不管是開心或是不開心，這樣他就不用觸及太多自己的內心，不必用言語向別人解釋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；他討厭告訴別人自己在想些什麼，討厭別人對他不想說的事情咄咄逼問。

　　人都是這樣的，只要一次追問不成功，第二次也失敗，通常就不會有第三次了...他滿足於其他人停在他的界限之外，不在乎所有人都認為他任性難搞...他只要讓別人理解他表現出來的情緒，其他的事情他寧可放在自己的心裡，即使痛苦也不想要示弱。

「快睡吧，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。」Danny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看著他終於老實的閉上眼睛...「晚安，Donnie。」

　　「晚安，babe...」Flack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含糊...他知道他的意識也是。但是他現在覺得很舒服，什麼都不想要在意。

　　Flack很快的沉入了甜美而溫暖的夢鄉。

「...」Danny看著他的雙眼，停止猶豫。「好吧，如果你堅持...」

　　他放下書本，從衣櫃裡拿出自己放在這裡的運動褲，以及寬鬆舒服的棉質T恤，然後走進浴室...雖然他們已經交往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，當然也看過無數次對方一絲不掛的樣子，或是身上的任何一個部分...但是現在外面還是大白天，Danny沒有辦法在Flack面前換衣服。

「別耍嘴皮子，快睡。」Danny輕輕地皺起眉頭。「否則我要回去了。我想讓你好起來，但是我不想陪任性的小鬼浪費時間。」

　　「好吧，好吧...」Flack投降，閉上眼睛...

　　Danny看了他一會兒，然後走到客廳...Flack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，於是又偷偷的睜開眼睛，看見他在客廳裡打開自己的背包，拿出一些東西之後又回到自己的床邊，小心地拉來椅子坐下。

Flack在被單之下緊抿著嘴唇、用力閉起眼睛，克制著開口說話的衝動...直到他感覺到一隻手，拉開了他蒙在頭上的被單。

 　　「嗯？」他睜開眼睛，不明究裡的看著Danny...他看著Danny微笑、彎腰，然後吻了他的額頭。

 　　「嗯，溫度比早上低了不少，看來你明天就會好起來了。」Danny替他把被單從下巴以下蓋好，然後重新端起那一疊空碗盤。「我先去洗碗，等一下回來陪你。」

 　　「嗄？」他不是要回實驗室嗎？「可是...」

「我早就原諒你了。」終於把一大碗湯喝完，Danny把碗放在床邊桌上，然後輕輕的摟住了Flack...「要不然我不會回來的。」

 　　「...」Flack伸手，環著Danny的腰。「嗯。」

 　　他靜靜的讓臉棲息在Danny聞起來清爽乾淨的頸項間，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倦席捲他的全身。但是那並不是一種不好的感覺，而是像是...辛苦工作了一整天，在大街小巷追捕犯人、跌入垃圾堆，然後回到偵訊室；進行兩個小時的訊問、嚴重超時工作之後，終於能夠回到家、洗個澡喝罐啤酒，伸展四肢癱在床上的感覺...

Danny原本緊繃的表情，隨著Flack的一字一句而漸漸地放鬆...他看著Flack美麗深遂、清澈的天藍色眼睛，綻開了燦爛的笑容。「真的，你真的是個大笨蛋！」

 　　「是啊，我承認。」Flack的手溜到Danny的耳後，揉亂了那裡短短的、刺刺的頭髮。「但是我很高興，你還肯回來照顧我這個大笨蛋，而且做了那麼美味的蛋捲...雖然我吃不太出來它的味道。」

 　　「太可惜了。」Danny攪弄著碗裡的湯，然後舀起一匙吹涼。「喝吧，熱熱的比較好喝...雖然你現在大概什麼味道都嚐不出來。」

「別誇張了，我的舌頭都還沒進去哩！」Flack真不敢相信，Danny竟然會給他如此『真實』的反應...這恐怕是他的吻第一次被嫌棄！「要是真的會傳染，想想我們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好事...你早就不知道吞了多少病毒進去了！」

 　　「你...」Danny氣得鼓脹起臉頰...但是完全無法否認Flack說的是對的。他只能扁著嘴、重新拿回玻璃碗，然後把湯吹涼...「乖乖喝湯。要是你再敢輕舉妄動，你用哪裡碰我，我就咬你哪裡！不管是手指還是舌頭！」

 　　「是嗎？」Flack興味的在大腿上交疊起十指。「我很期待。」

「哦，那可就壞了幻想的興致了！」Flack擠眉弄眼的表情讓Danny大笑了起來...「你知道，護士可是比老媽性感多了！」

 　　「你這變態！」Danny一邊笑著，一邊繼續餵生病的情人吃下他的愛心蛋捲...半熟的蛋汁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中閃爍著金黃的光澤，看起來分外鮮嫩誘人。

 　　Flack的視線從蛋捲往上移。他看著Danny低垂著雙眼，手中握著的湯匙把盤子裡散落的蘑菇和番茄聚集在一起，專心地、一個不漏的全部盛到湯匙上面；Danny是那麼的專注，那對微微開啟著的嘴唇輕輕的吸著氣，低垂著的金褐色睫毛纖細地顫動...盛夏的陽光灑在Danny的髮上、那些蜂蜜色的睫毛上，像是跳動著的一個個金色小光點，幾乎讓Flack就這樣呆呆地望著，忘了呼吸和心跳。

「怎麼，不相信？」Danny雙手抱胸，站在床邊微微抬起頭...有些得意的樣子。「我跟你說過我的蛋捲還滿不錯的！」

 　　「我相信你。」Flack努力的吸了幾口氣，然後露出惋惜、黯淡的表情。「聞起來一定很香...但是我現在什麼味道都嚐不出來...」

 　　「沒關係，總比什麼東西都沒吃來得好。」Danny爬上床，盤腿坐在Flack面前，然後端起盤子...「來吧！」

 　　「嗄？」Flack睜大眼睛、微怔地看著他。「什麼？」

感謝強勁的冷氣、大量的汗水和幾乎一整個晚上都沒睡的體力透支...隔天早上，他的情人就徹底的擺脫了昨晚的狂野火辣，成了這副咳個不停、高燒不退，但是依舊厚臉皮、思想不純正的模樣...活龍和病貓，這改變，真的只是一夜之間。

 　　不過，要是他能多注意一下Flack的狀況，察覺到那些咳嗽和噴嚏的不對勁，而不是聽信Flack的嘴硬...Danny一邊切碎蘑菇和番茄，一邊輕聲嘆氣。他側耳聽著Flack房裡的悄然無聲，看起來他的病人是睡著了。

Flack聽見湯匙擦過冰淇淋紙桶底部的聲音，知道那是他們這場冰淇淋饗宴的最後一口...

 　　「這是最後一口了，怎麼樣，誰要吃？」Danny手中的湯匙在Flack面前搖晃著，他們已經沒人在意明天過後會變成什麼樣子...大概從他們的第一個帶著巧克力香甜的吻之後，就沒人在乎丹尼斯奎德能不能救出他兒子了。

 　　「我吃。」Flack從Danny的手中接過湯匙，然後滿意的看著Danny如他所預料的，把桶子連同湯匙放到了茶几上...Danny向來不會留著沒用的東西，吃完了的垃圾當然就不需要拿在手上。

紐約已經開始摻入寒意的秋風中，Adam穿著拉高了拉鍊的羽絨外套，跑進了他兩個小時前才來過的咖啡廳。

 　　「嘿，你又來了！」老闆一邊擦著厚重的馬克杯，一邊用興味的笑容看著他。「這次又要買什麼？」

 　　「呃...」Adam摸了摸鼻子。「我聽說你們有一種限量的甜甜圈，有加松露的那種？」

 　　「是啊，今天是最後一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