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…」博歪了歪頭,「你考慮得還真多呢!」
「是你太單純了吧…」
「不過,你真的會打呼,還會把人踢下床嗎?」博故意露出嫌棄的表情,「嘖…你的女朋友還真可憐…」
「那也跟你沒關係吧!」
「嗯…」博歪了歪頭,「你考慮得還真多呢!」
「是你太單純了吧…」
「不過,你真的會打呼,還會把人踢下床嗎?」博故意露出嫌棄的表情,「嘖…你的女朋友還真可憐…」
「那也跟你沒關係吧!」
和坂本的情形截然不同,博很快的就拿到了房間的鑰匙,他興致盎然的看著卡片鎖上前一個客人塗鴉的小圖案。
「你看你看!他畫了一個卡通造型的大衛!」博高興的指著一個扭到脖子的大衛像給坂本看,「好有趣!」
「是啊!」有時候也會隨手畫些小東西的坂本也笑了起來。
「好吧,我們去房間看看吧!然後放了行李之後再出來看看有什麼能吃的…」博拎起自己的旅行袋,「我快餓死了!」
「你啊…晚上吃東西很容易胖的喔!」現在都十二點了…「真的肚子餓就乖乖睡覺吧!」
「什麼?」坂本雙手撐著櫃檯,博覺得他好像電視新聞裡,要跳進櫃檯搶銀行的搶匪。
如果表情不是震驚,而是凶狠…一定是個很稱職的搶匪吧…溫柔放送著暖氣、精緻小巧的飯店裡,博站在坂本身邊想著。
「請你再幫我查一次!」坂本在便條紙上寫下自己姓名的羅馬拼音,「的確是這個名字沒錯!而且我也刷卡付了訂金了!」
「那…我們再幫你確認一次…」好像剛從瞌睡中被挖起來的服務生,心不甘情不願的操作著電腦。
「應該不要緊吧?」博擔心的看著他。
沒問題吧…坂本看了看手錶,他們迷路在這個城市已經將近半個鐘頭,只為了找他預訂的飯店…長野的呢?不要緊嗎?要是一直找不到他的飯店,豈不是兩個人就這樣在威尼斯的街頭流落一晚?
「奇怪…」博走了回來,「那個婆婆說的不一樣呢…」
「不一樣?」旅館…應該不會跑吧?怎麼會這個人和那個人指引的方向不一樣呢?
「嗯,年輕人說的不是那條巷子嗎?」博指了一下,「但是,婆婆說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呢!」
「嗄?」
走出威尼斯中央車站,已經是夜幕低垂了。車站外面圍繞著的是Grande運河,水氣似乎讓氣溫又低了幾分。
「好冷喔!」博搓著雙手,「車上有暖氣所以都沒有感覺…果然應該撘早一點的火車的!」
「有沒有手套啊?」坂本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套,「沒有的話,這個借你。」
「沒關係啦!我有!」博打開旅行袋,拿出一雙手套,「不過還是謝謝你。」
「別客氣。」
也許…在這傢伙身邊沒有冬天也說不定…
「我…我當然記得你…」明明才喝了咖啡,但是坂本卻覺得喉嚨好乾,幾乎沒有辦法好好的說話。
「哦,那就好…」他喝了一口湯,然後似乎很感興趣的看著TIMES的封面…沒有解釋、說明的跡象,關於他為什麼會在這裡,當他的車票是五點發車,而自己的手錶已經走到五點二十五分的現在。
「你…不是訂了車票嗎?」坂本突然覺得肩膀有點僵硬…他在緊張什麼?「五點的快車…你昨天是這麼說的,沒錯吧?」
所以他只能往前跑…
「哈…哈…」下一個街口就是車站了,坂本抬起手腕…
「五點…」嘴裡嘗到一絲腥鹹,他知道自己的嘴唇凍裂了,那是血的味道,「十五分…」
五點出發,往威尼斯的火車早就已經跑到途中的不知道哪個小城市了…皮箱重重的落在地上,痛得幾乎沒有知覺的膝蓋顫抖著,他忍耐著不要跪坐下來。
來不及了…他抹掉即使隔著手套,也能知道已經變冷的汗水。
他忘了今天是週末…
全家一同開車出來逛街、買東西、吃飯的車陣讓大衛和坂本卡在其中動彈不得。任憑他看錶看得多麼頻繁,石板路上的那些輪子就是不肯大發慈悲的動一動。
「坂本先生,你和誰約好了嗎?」坂本的焦躁顯而易見,大衛擔心的看著他,「真對不起,我想你到了世界上的哪個角落都一樣,只要有車,週末晚上就一定會塞車的。」
「我知道…」又看了一眼手錶,坂本深吸了一口氣,「從這裡到中央車站,需要多少時間?」
「謝謝,我會考慮的。」坂本將紙條放進口袋裡,「那麼…後會有期了。」
走出地下室,坂本看看手錶,指針已經在四和五之間畫出了一個小小的扇型…回到飯店再趕到火車站…無論如何是搭不上五點,往威尼斯的火車了。
果不其然…坂本苦笑著,聽著主持研習的講師遊說他加入自己的工作室。
「真的很感謝您的賞識,但是我在日本真的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,而且師父對我的栽培,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。」
「我明白你在日本一定有很多割捨不下的事物,但是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?」講師仍舊不肯死心,「佛羅倫斯是世界的藝術重鎮,你在這裡能學到的…我相信絕對比留在日本多得多!」
回到旅館,不諳酒力的博用紅茶,陪著菲德麗嘉和艾柏特喝了最後的睡前酒之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,脫下外套之後坐在床上…掏出口袋裡所有的東西,然後他打開皮夾,看著裡面的車票。
明天下午五點…他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…說不定,以後再也不會再來了…精神科醫師的責任很重,負責的病患幾乎不可能轉給其他的醫生,因為信賴關係的培養需要很多時間,病患的情形常常不容許任何一點時間的浪費。
在這裡的每一個邂逅,對他來說都是無可取代的經驗…包括那個,一開始的印象糟糕到極點的傢伙…
「喂…」坂本又放下了刀叉,認真的看著他,「不要那麼失望嘛!說不定真的會遇到啊!」
「我沒有失望啊!」博眨眨眼,「只不過是不能一起旅行嘛!而且…我本來就是一個人來的啊!」
「是這樣沒錯…」雖然眼前的臉是笑著的,但是他就是知道他很失望…
「…失望什麼的…」博咬了咬嘴唇,「才沒有呢!」
還說沒有失望?真是個坦率又不坦率的人啊…坂本在心裡笑了起來。
坐在有著暖氣的Trattoria del Carmine,兩個人一邊切著丁骨牛排一邊閒聊著。
「你的手沒事了嗎?」他記得兩天前,他的手還纏著紗布。
「嗯,已經沒問題了。」坂本握了握左手,「而且研習已經結束,我不必再擔心傷口會裂開了。」
「研習究竟都在做些什麼?」博相當感興趣的追問,「一直上課?」
「白天是在課堂上聽講師講解更高深的技巧,下午則是實際創作,」坂本切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,「不過,其實能來參加研習的大家都對那些技巧相當熟練了,主要的目的…應該都是下午的創作吧!」
拿著貼上小小緞帶花的紙袋,博和那個把香水讓給他的男人一起走出小小的雜貨店。
入夜之後氣溫變得更低,博隨手把紙袋塞進口袋裡,將手放在唇邊呵氣,「好冷喔!」
「要不要一起去吃飯?」坂本將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裡,縮了縮脖子,「既然你喜歡吃東西,來到這裡應該已經找到一些不錯的餐廳了吧?」
「啊,對不起,嚇到你了?」博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,「剛才我唸的是『哈姆雷特』的台詞啦!」
「哈姆雷特?」
「嗯,大學時代參加的話劇社曾經演出過,大受好評喔!」博解釋著,「那句台詞是哈姆雷特的未婚妻,奧菲麗亞說的。」
「哦,你記得好清楚!哈姆雷特我也看過,但是完全不記得呢!」
「因為我有參加演出嘛!」
「難道…你扮演的是奧菲麗亞?」坂本驚訝的睜大了眼睛。
「…那我們就在這裡散散步,直到有一個人願意放棄吧!」博露出了有點像是小惡魔的微笑。
「…好吧。」但是坂本無法拒絕。
後院中有許多的植物,雖然坂本並沒有特別研究,但是他還是察覺到,這裡的植物和日本有很大的差異,不論是樣子或是顏色。那個人告訴他,這些多半都是香料類的植物,大部分是可以入藥、入菜的。
「義大利人很擅長魚貝類和肉類料理,這些香草都是去除腥味的天然調味料,很多人的廚房裡都會放上一小盆呢!」
「你知道得很多嘛!」
雖然是隆冬,整個後院看不到幾朵花,但是一股清涼的香氣還是淡淡的飄蕩在冰冷的空氣中。
「沒有什麼花嘛…」坂本咕囔著,兩個人一起慢慢的散步。
「不,其他的植物我不是很清楚,但是有一種植物一定會開花,」博露出神秘的微笑。
「是什麼?」坂本看著他,猜想著,「難道你是植物學家?」
「呵呵~不是的!」博輕輕的搖搖頭,「我是目前還在實習的精神科醫師。」
「你是醫生?」真是人不可貌相…
他平常不是這麼咄咄逼人的…如果對手不是這討人厭的、衣冠楚楚腦袋沒料的笨蛋,他是不會那麼堅持要買的…但是一看到這傢伙拿起了那瓶香水,一看到那隻討厭的手握著他本來要買的東西…本來只是有一點點想要,但是沒買到也不大要緊的…現在卻變成了他拼死一搏也要到手的目標!
兩個人的爭吵聲在寧靜的小雜貨店裡,簡直就像點燃一顆原子彈。剛剛招呼過兩個人的主人,這時候急急忙忙出來滅火。
「發生什麼事情了?」對她來說,兩個用異國語言吵得面紅耳赤、插著腰對峙的東方男人,恐怕這輩子是第一次,也是最後一次看到。
「喂!那是我先看到的!」可惡!為什麼老是跟這討厭鬼狹路相逢?博插著腰,朝著『討厭鬼』伸出手,「還給我,我要買那瓶香水!」
「…嗄?」他是不是聽錯了?坂本狐疑的看看他,又看看手上的香水…「你說什麼?」
『他先看到的』?然後呢?
現在拿著這瓶香水的,難道不是他──坂本昌行嗎?
「我說,那瓶香水是我先看到的!」博還是一樣的姿勢,但是有些不耐煩的表情,「我要買下來,所以請你還給我!」
繼續往前走,擦得很乾淨的玻璃拉門之後是排得整整齊齊的書籍,有烏菲茲美術館的導覽,也有文藝復興時期大師們傑作的畫冊…正想抽出一本達文西筆記本的副本的時候,旁邊放的卻是看樣子像是漫畫的小冊子,封面是一個三頭身、看起來就少了很多神經的男人,他的下一步就要踩在老大一塊香蕉皮上。
莞爾一笑,索性也不看達文西的筆記了…這間店,難道是主人展示她的收藏的博物館嗎?還是她的倉庫呢?這裡的陳列品真的能買嗎?